消息传开不过三日,胤禛便察觉朝堂上微妙的变化。

    往日总爱梗着脖子与他唱反调的敦亲王老十,如今竟低眉顺眼地站在朝臣队列里,连奏对时的语气都恭敬得挑不出错。

    更稀奇的是,前几日还在朝堂上为西北军饷之事据理力争的老十,今日竟破天荒地附和了他的决策,甚至主动提议削减宗室用度以充军资。

    胤禛起初还觉得稀奇,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,待想明白其中缘由,不由冷笑一声。

    ——这是怕他选敦亲王府的格格去和亲呢。

    老十与福晋恩爱,膝下仅有一个嫡女,自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,哪舍得送去准噶尔那等苦寒之地?

    有趣。

    胤禛搁下朱笔,羊毫笔尖在砚台边沿轻轻一刮,残余的墨汁顺着青玉笔掭滑落。他抬眸,对侍立一旁的苏培盛道:“去,传敦亲王进宫。”

    敦亲王进殿时,脸色明显不太自然。他今日特意穿了件崭新的石青色蟒袍,连朝珠都换上了最庄重的青金石,可额角却隐隐沁着冷汗,进门时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,险些失仪。

    “臣弟参见皇上。”他跪下行礼,声音比平日低沉许多。

    胤禛正慢条斯理地沏茶,紫砂壶嘴倾泻出一道琥珀色的水线,热气氤氲中,他抬眸扫了敦亲王一眼,似笑非笑:“起来吧,跪这么实诚做什么?朕今日叫你来,不过是闲话家常。”

    敦亲王喉结滚动,硬着头皮起身,却不敢真的坐下,只垂手站在一旁。

    胤禛也不急着点破,指尖推过一盏刚沏好的碧螺春:“尝尝,苏州新贡的。”

    茶汤清亮,香气扑鼻,可敦亲王端起来时,手指却微微发抖,险些洒了出来。

    胤禛看着他这副模样,忽然轻笑一声,放下茶盏:“好了,把你那副大祸临头的表情收回去。”他语气随意,“朕还不至于那么没品,拿自己的亲侄女去换边疆太平。”